因着桌子狭窄,二人的胳膊肘紧挨,时不时地撞在一起。喻荇自觉地缩了缩胳膊,着手计算最后一道物理题。最后画上句号,他按回笔帽,合上本子,收拾好书本,起身放进挂在椅背的书包里。书包的拉链从一侧缓缓划过一道弧线,桃花眼也跟着瞟向另一侧。旁边,喻藻咬着左手的拇指尖,仍在低头思索,握笔又在草稿纸上列下几排公式,一步一步推算。北方的冬天,屋里的暖气烧得绝对够足,就是暖气片总嗤拉地响了又停,停了又响,和烧水壶似的...
因着桌子狭窄,二人的胳膊肘紧挨,时不时地撞在一起。喻荇自觉地缩了缩胳膊,着手计算最后一道物理题。
最后画上句号,他按回笔帽,合上本子,收拾好书本,起身放进挂在椅背的书包里。
书包的拉链从一侧缓缓划过一道弧线,桃花眼也跟着瞟向另一侧。
旁边,喻藻咬着左手的拇指尖,仍在低头思索,握笔又在草稿纸上列下几排公式,一步一步推算。
北方的冬天,屋里的暖气烧得绝对够足,就是暖气片总嗤拉地响了又停,停了又响,和烧水壶似的。
做题比他慢了一步,她心生不甘,可这道题又迟迟捋不清思路,再加上刺耳的烧水声像蚊蝇在耳边乱飞,嗡嗡得愈加烦躁。
身旁的椅子一空,一束暖光没有阻碍地穿过她身侧,将女孩的侧影印在墙上。
枣红色的圆领毛衣像苹果的外皮一样,包裹着里面粉白润泽的皮肤。他的目光又渐渐上移,看向领口处,一段蝤蛴般的雪颈暴露在阳光下。
据说,在日本的低视觉文化中,艺伎们的和服脖领都会开得很大,并且有意向后倾斜,只为将涂着白粉的玉颈全部展露出来。
脖颈,对她们来说,是最能撩拨男人的地方。
而现在,他却被迷得目不转睛。
还未得及去理发店剪头,她的头发现在长到了肩膀处,低头时总碍事地挡眼睛。 这几天写作业,干脆便把头发都扎在脑后。 现下,皮筋有些松,几根乌黑的发丝散落下来,像在脖颈的皮肤上画了几条黑水笔道,看得他蠢蠢欲动。 反作用力与作用力的定律写出来,思路豁然开朗,她代入公式,只差最后一步求个得数,笔尖在纸上沙沙地停不下来。 突然,一片温热蹭在后颈上,手里的笔瞬间一歪,在纸上扭出去一道横线。 待她捏正笔,那只手又腾地往回收,一根头发夹在指缝间没被发现,也一起向后退,扯得她后脑一痛。 一个深呼吸结束,她扬起手指,将笔卡在笔记本的中缝间,气势汹汹地扭头朝他望去。 被凌厉一记眼刀刺中,他急急往后退,却砰的一声撞在门上,像个行刑前的囚犯,被畏惧一刀一刀凌迟,直至贯穿心脏。 对面的刽子手提着刀,双眼猩红,一步一步走来,来到他面前,进行最后的审判。 行刑开始。 刚刚还在握笔的右手此刻按在他的后颈处,大力地压向地面,她踮起脚,左手捏上囚犯的下巴,凑上去狠狠咬在下唇的唇肉上。 嘶的一声,他疼得叫出来。下唇瞬间嫣红,脸也红,耳朵也红,凡是露在外面的皮肤都微微泛起粉。 审判才刚刚开始。 她挑起眉,杏眼半弯,阴剌剌地笑了笑,冲他挑衅。 “要不要再来一次,晚上偷偷亲,能亲得爽吗。” 屋外,也不知道是谁回来了,许是电视刚刚打开,声音大得都钻进门缝里来。 “托马斯小火车的时间到了。” 汽笛呜呜地响,他的脸通红得滴血,似乎下一秒耳朵里都能喷出蒸汽来,羞窘得连说话都结结巴巴。 “你,你,你知道了?” “你挺会啊你,”喻藻松开下巴,拍拍他左脸,力道很轻,声音也轻,可阴狠丝毫不减,“亏我还自责地以为做了什么事惹你不高兴,早知道你爱玩这套,当初就不应该惯着你。” 说着,扳下他的脖子,又一口咬在喉结处。 说是咬,倒更像吸。 吸得他快感迭起,脑中又是一阵迷茫,身下濒临苏醒。 “别,有人回来了。” 他急急挣扎,利用身高优势推开她肩膀,终于将两人分开些距离。 “怕什么,夜里胆子不是挺大的吗?” 离得不像刚才那么近,她声音稍稍高了一些,又朝他勾勾食指,强硬地魅惑道:“换你了,亲我。” “别闹了,外面有人。” 怕她又乱说,他按着喻藻的肩膀,低声央求。 “那你晚上还亲我?”她执着地又来一遍,眯着眼反问他。 一时哑口无言,羞愧、懊悔、不堪,在他脸上来回变换。 屋外,电视节目换台了,熟悉的声音响起,是赵忠祥老师在解说。 “广阔无垠的平原上,一只狼悄悄窝在草地里,紧紧盯着前方的猎物。突然,它扑出前爪,将猎物按在身下。这是一只毛色十分漂亮的小狐狸。可小狐狸挣扎许久,也没能逃开。狼一旦咬上,是怎么都不会松口的……” “怎么晚上敢做,白天就不敢了?”她接着暗讽。 这一刻,在他眼中,她和解说里那只狼的形象渐渐重叠。 早就应该看出来,她就是只披着羊皮的狼。 怀柔不成,那就强攻。 惹上她,果然没有好下场。 沉思许久,他正不知所措时,‘咔嚓’一声,门突然从外拧开。 喻爸探头进来,眼中疲惫难掩,却还是满含和煦地问向两个相对而站的孩子,“晚上想吃什么,”又见喻荇脸上异常殷红,关切地问他,“脸怎么这么红,是不是病了。” “是啊,怕不是发烧了吧。”她揶揄地插话,转身出去。 说得又快又囫囵,听到他耳朵里,倒像是发骚,当下,脸更加红了。 八 沉没成本是经济界最棘手的难题之一。 处理不好很容易导致两种误区: 害怕走向没有效益产出的“沉淀成本”而不敢投入; 对“沉没成本”过分眷恋,继续原来的错误,造成更大的亏损。 腊月二十八,喻妈在厨房张罗过年要吃的东西,叫来喻藻帮着打打下手。 燃气灶上,热油足足烧了半锅,红薯块刚进去,瞬间在周围冒起气泡,咕嘟嘟地翻滚。 一旁的盆里,盛满了刚炸好的油豆腐和丸子,喻藻随手抓起一只丸子,扔进嘴里。 “快捞,都粘上了。”喻妈在一旁扭柿子麻果儿,晃一眼这边,催她,“你这样的,要搁以前,去婆家肯定得被人家笑话。” “什么婆家,我哪也不去,就跟着你。”喻藻拿着笊篱捞起来,抖了抖余油,不甚在意地回嘴。 “哪能一直跟着我,女大不中留,你看谁家闺女不结婚的。”喻妈笑着调侃,眼角的皱纹好像又多了几条,随着颧骨的肌肉一陷一展。 “偏跟着你,我就不结婚。”她撅嘴嘟囔,斜了一眼,往门口望去。 门外,喻爸站在动梯最上一节,小心翼翼地弯着腰,两手扯着对联看正反面。 另一头梯子的最下节,喻荇双脚踩在上面,力求平衡,手里拿着胶带,用指甲扣开边儿,在尖利的虎牙处咬下一段,贴到手背。 两个人配合得天衣无缝,一个递,一个接,气氛相当融洽。 回过神来,她赶忙将锅里快糊的炸物捞起。幸好喻妈忙着反驳她不婚的观点如何如何不正确,没有看见,否则又得挨顿说。 厨房是联结母女感情的重要之地,母亲大都在厨房手把手地将自己毕生所学一股脑儿灌输给女儿,并希望她把这份心意再传递下去。 显然,喻藻对这样的事一点儿也没有兴趣。 本来说好下午一起去庙会,喻爸喻妈却临时要去一趟菜市场,便让两个孩子自己先去逛。 自昨天到现在,喻荇一句话也没敢和她说,此时正坐在沙发上,眼睛盯着电视机屏幕,一动不动。 电视里,中央 6 台正播着《西西里的美丽传说》,雷纳多在海滩上捡起玛莲娜掉落的橙子,玛莲娜弯腰蹲下,说了句谢谢。 整部电影,只有尾声这里,雷纳多才与玛莲娜搭上话,坐在转角的喻藻却嗤之以鼻地哼道:“胆小鬼。” 也不知道是说雷纳多,还是说他。 虽没有看去,他也能想象出,她在说这话时,眼神是何种居高临下。 是啊,她永远都这样明朗无畏,恣意洒脱。 一再地自我暗示,还是抵不住那一分的胡思乱想,秘密深藏黑暗已久,突然被一束光刺进来,还要把这个口子越扯越大。 喻荇只觉心脏被针狠狠刺了一下,眉头皱紧,伸出胳膊够来遥控器,按下红色的开关键。 屏幕黑掉,她迷惑地看过来,而他像是在脑中练习很久一般,语速飞快,试图转移注意。 “走吧,你不是想去庙会吗。” 喻藻应声好,起身去玄关处穿鞋。 随着身体弯腰蹲下,后腰处的衣摆一下子窜上去,枣红色下透出一抹雪色来,像带着勾刺一样,牢牢扒上他的眼球。 接着,手脚像不受控制似的,他悄悄走到她身后,伸手拉下枣红色的衣摆,将那抹雪色掩回去。 被人这样拽着衣服,她察觉后,动作明显一顿,转过身来,双手挂上他脖子,一起站起来。 门口鞋柜前,放了张特地为穿鞋准备的矮凳,她一脚踩上去,瞬间和他齐平。他眼中错愕,又不舍得推开,只任她搂着脖子,渐渐靠近。 那双手恶作剧般地向上摸,捏起两侧的脸,使他被迫嘟起嘴,她飞快地印上去,稳、准、狠,一气呵成。 两人的唇肉紧贴着挤在一起,和书里的那种美好梦幻一点也不沾边。 喻藻不会接吻。 雨果曾说,真爱降临的征兆,在男孩身上是胆怯,在女孩身上是大胆。 可纵使她再胆大,知识学得再透,也没有哪本书教她如何跟人接吻。 不止她,喻荇也不会。 可他懂得应变。 桃花眼中的错愕与失措转换,还将迷离藏在深处。嘴唇汲取着对方的甘甜,迟迟不舍得分开,好像在酷暑暴晒后,一个猛子扎进冰凉的泉水里,渐渐下潜,不愿上浮。 渐渐地,主动权交到他手里,与她的强势直白不同,他温柔地啄吻着她的唇面,一下一下,像个虔诚的信徒,在神灵面前,神圣地朝拜,没有一丝亵渎。 干涸的心田不再满足这样细雨和风的滋润,渴望着能有一场骤来的山雨,降落灌溉。 情绪被冲动支配,他的动作逐渐粗暴起来,急切地搂过她的腰,将人从凳子上抱下来,按在门上,带着一场狂风暴雨,欺身压去。 信徒不再将她奉为神祗,带着欲念和暴虐逐渐靠近,曾经的信仰有多纯洁,现在的情欲就有多阴暗。 被束缚了太久,信徒在这一刻得到了短暂的自由。 回归自由的第一件事,他学会掠夺,学会蹂躏,并将所学全部实践在她身上,掠夺她的氧气,蹂躏她的唇瓣。 嘴唇开始发麻,胀痛,她有些不甘心被人箍在怀里,不得动弹,于是,想要离开,想要空气。 神与人的战争,输赢往往在于,谁的信念更强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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